Into the Garden

《新衣》里的一段场景，当时尝试写了这段，不过后来改为短篇幅，这段就放着了……自己lft上存一个

有机会想再试试看这种写法

写完的在这里：《新衣》

天亮得很早。艾达起床时，儿子艾舍已在屋外坐了很久。家里存粮无多，艾达拿餐点给他，他舍不得吃，攥着面饼的十根手指藤条般扭来绞去。母亲再三询问，艾舍说：方才你睡觉时，有人从家门前经过，我与他说话，他祝福我。

是好事，艾舍，行善是为积福。

可他不是个……不是个普通的人。艾舍说。那人穿着一件新衣，行走姿势如同一条章鱼，有双狂热可怕的眼睛。他见我在路边坐着，也蹲下来，学我的动作。我同他说话，他声音嘶哑得好像从未说过人话，语句却是连贯的：“赐福于你，子民。”不是该出现在民间的人。

艾达无端地害怕，念叨起王的雅名。她儿子艾舍生来聪慧，是可能长成先知的人，绝不撒谎。艾舍若说可怕，必是极尽骇人之物。

与儿子一样，艾达十指交缠，在屋里来回踱步，不停扯弄发梢好像它烧着了。她命运不佳，丈夫在田林火灾中烧死，全靠王上接济才活到今日。艾达信奉所罗门，为着这个也不愿纵容怪物横行都城。她深深吸气，虔诚朝拜后摸出自己藏在门里的硬木棍，提着它去街上找寻，任凭艾舍劝说也不听。

她在隔壁街撞见那人影。天蒙蒙亮，那人坐在路边，姿势远看与艾舍一模一样。当他向后倚上石墙，整个人忽然变作别的什么，身形尊贵，令艾达慌了神，脱口叫道：“王上！”

那人影转过脸，是与所罗门王截然不同的面孔，无那极上的智慧，也无那雍容的平和。他望着艾达一直看到她心里，神情逐渐变化。

艾达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，她隐隐有种预感（可能来自通灵的祖母的血脉）：镜中另一人能读出她最深的恐惧。不言语，应是在斟酌：毁灭她还是放过她。

艾达冷汗淋漓，那人也看在眼里。他背光坐着，眼珠疯狂眨动，五官痉挛，口气却很庄严：“勿要害怕，你孩子无辜，你也不是恶意。你欲杀我是为保护别人，恶浅意深，我愿宽恕。贫穷是祸，但勿要害怕。”

艾舍听出那人嗓音又变了，隆隆的，像有数十人同时发声，立刻冲上来握着母亲的手，言辞间满是惧意：不要杀我的母亲，放过我们，您是什么人我们也不会知道，您从高处来，还请越过我们这些尘埃，静静归去吧。

半是自贬半是畏缩，话也说得很轻。

迎着逐渐亮起到炫目的晨光，那人起身，依次抚过艾舍与他母亲的头顶。他们不约而同感到喉头一紧。那人道：“你们不曾见过我。”说罢，高大身躯山崩般倒下。艾达颤抖着摸他咽喉，毫无起伏，顿时尖叫连连，吵醒了一整条街。旁人来看过，疑道：怎么可能？此人死了啊。

尸骸曝光，艾达被送往审判。卫兵拖扯她来到所罗门王面前，艾达从未如此近的看过他，惶恐又荣幸，哑声哭道：“王上，我不曾杀人。”所罗门王起身抚过她头顶，她感到喉头一紧，又发觉那也许是错觉，所罗门未让她有任何不适。王绕过她去到士兵身边，伸出一指，点着那只拖拽人的手，道：“岂能如此？”又命人奉上座椅招待艾达，判道：“你当然没有杀人。那人已死去半天了，周身浮肿，想来是落于水中。此人左手缺一根手指，下颚有疤，正是前些年纵火烧了麦田的罪人。”

艾达放声大哭，伏在所罗门王脚前。哭得失神，没能听见王上劝她的话：“忘却过去。”

当艾达从殿中走出，烈日当头，她在那茫然地立了一会儿，发觉什么都忘了，也什么都想开了，满心只记得儿子艾舍、只惦念着回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