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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nto the Gard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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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存的眼睛

猜猜是哪篇文的后续?




去年年初我接受了眼角膜移植,重获光明。然而好事并不常伴我身边,八个月前,我开始出现这种症状,时不时分不清自己身在几点。早晨九点四十分,一只鸟飞来啄我手里的笔,使我费尽力气才能写下收据里最后一句“2018年8月11日”。几个数字字母凑成一串,完全能连笔写,不会超过半分钟的事,可等我收好笔杆预备出门吃个面包,对面店铺却关门了。远处天上挂着一轮不太明显的月亮。

实在很难跟你们描述现在到底是几点。上个月我的症状加重,听东西也有错位。下属站在家门口请我回办公室去,一口英腔传到我耳朵里成了放慢几百倍的气泡爆炸声。我像生活在裸露在战壕外的、炮火交加的地面上,完全不晓得他们指望些什么。渐渐地,他那辆车不再来,我的名字也不再有人喊。

我把心一横,开车去这座城市离我最远的超市大采购,买了足足十几个袋子,又拐去宜家,在床铺区躺到一个顾客都不出现,确定自己耗费十几小时以上,才开始往回走。

当时我满心欢喜,成了一条蒙在茧里太久太久终于迎来新生的蚕。我把双手插在兜里,从电梯下到停车场,开着老爷车驶出车库,却惊恐地看见店门口招牌的影子半点没变。

车载时钟说我只进去了十二分钟。我的十几小时,吃饭睡觉休息,加起来比一个甜筒在烈日下融化还要快。生命就此变得毫无意义。

因为绝望,我不小心把车撞到路边邮箱上。那上面坐着一个长手长脚的高个男人,邮箱离地一米多,正常人不会坐在那里玩手机。他过来跟我搭讪,说话不快不慢,重要的是一点爆炸声都没有,一刹那就使我重返人间。

“你喝酒了?”

我茫然地看着他。我正处在对救世主的短暂崇拜中。

“没有,我很久……很久没有听到人……”我语无伦次,太久没跟人正常对话,舌头有点废了。

他有一头漂得发白的头发(我们这里漂金发的人很多,漂白发的相对少,可也不是没有,或许是种潮流)眼睛是罕见的紫色,穿夹克外套和一条牛仔裤,戴着鸭舌帽。第一眼,我以为他是个自说自话的大学毕业生,可慢慢觉得不是那么回事,他的神态和谈吐方式完全不像那个年纪的人。

我的那个英国下属买过一本英国人出版的杂谈,在书里恬不知耻地写:返老还童是我们对生命的最后期待。一些心理学家在报纸上抨击该类观点,骂他们狗屎,认为人的衰老不在皮肉而在于心,心的衰老是种不可逆过程。未老先衰该是如何我不了解,但他就是如此,活像一个裹着新鲜人皮的老头。跟他说话让我产生一种身处大本钟下的联想。

“你是不是每天都觉得钟不准?”

我用力点头,遏制不住激动,险些哭出来。

他一脸同情,把我从变形的车头内拖出来,扶着我去对面的小店买了瓶矿泉水。

为表感谢我请他喝啤酒。我们并肩坐在店铺门口,阳光猛烈,往来车辆稀少,很久才有一阵呼啸而过的尾气。

我说,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生活。

他盯着我的眼睛,许久才笑道:“你有双看起来非常睿智的眼睛。你今年几岁?”

我回答:“31,我是一家中型货运公司的老板。不过八个月没有好好工作,应该已经完了。”

他不紧不慢地“噢”一声,说话方式像我那个英国下属,但又混杂着更遥远地方的口音,发浊音方式有点特别。他指着一辆车问我:“看得清车牌吗?”

我说可以,背了一遍号码。

等了一会儿,他又问:“那这辆呢?”

我顿了顿,意外发现那两辆车的车牌号完全一样。可我没来由地感到害怕,不敢说出口,便推说看不清楚。

他又意味深长地“噢”了一声,似乎有了新发现,左右环视,走进店铺里。

如他所言,我因为长期的时间倒错变得神经兮兮,成日成夜休息欠佳,每走一步都像踏在梦幻的棉花上。这份痛苦让我忘记提防,放下戒心,把从商的经验抛诸脑后,像个没交过朋友的小男孩,央求要与别人说几句话。荒芜的公路边,我开车撞在一个人坐着的邮箱上,他完全有理由骂我一顿,这种交流都能要了我的命,可我控制不住地把他当成好人,为失而复得的人类交流狂喜,压根没注意刚才收银台后那个女人说话还是一样充满气泡爆炸音。

我承认我就是被喜悦冲昏了头。

吱呀作响,是皮靴踏过木地板的声音。他回来了,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提着另一瓶啤酒,而是举着一把小刀。

“你想治好眼睛吗?”他温柔地说。

我应该想到他可能是要杀人越货了,看中我的车,或者其实一直在记恨我用车撞他邮箱的事。反正总能找到一个理由干掉我。可我完全没法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,嗫嚅着开始哭泣。

直至此刻我才想起自己有个吹了的女朋友,高中时借邻居的车去拉斯维加斯却在半路抛锚,买房之前还养过一只狼心狗肺弃我于孤独的英国短毛猫。

我哭得越来越大声,一时不确定自己到底还想不想活。

可能被他杀掉会是好的结局,至少小区里那些信教的不能栽我一个自杀的罪名。我会上天堂。

我伏在他脚边哭得天昏地暗,灰尘混着眼泪抹在脸上,挣扎着抬头看他,嘴唇动了两下。

其实我什么都没说,但凝固的天色接到莫须有的信号,开始变幻。我趴在台阶上,眼看他发白的发丝从白到红,夕阳映红了他和他手中刀尖,我伏在他面前等待制裁,想象我的A型血滴在他棕色皮靴一角。

“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,”我痛苦地宣告,“随你怎么做,求你帮帮我。”

他俯下身,单手握刀靠近我。我知道是死是活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了,闭上眼哆嗦着等待法官的木槌落到命运之上。

也许在时间错乱的世界里,死亡不会有痛苦。我满心恐惧地倾听,久久才等来一声琴弦崩断般的闷响。世界像一架坏了许久的钢琴,突然修好了,所有音色清晰又精准,再也没有气泡在我耳中爆炸。

我睁开眼,他甩着刀,地上是一小滴血迹。我伸手摸摸,耳朵里拖着一根绳子似的玩意儿,血已经干了,我缓缓、缓缓地把它从耳朵里拖出来,末尾是一团极小的没长开的组织。

收银台后那女人端着一盆水走出来,可能是以为他要杀我,特意来帮着清理尸体(天知道她为什么乐意帮他,她好像为他神魂颠倒)看见我还活着,发出一声惊叫。

“……我、我能听见,你们都正常了……”我摸着那根神经一样的东西,“不对,是我正常了。”

他笑笑,把刀子还给女人,笑容满面地哄她进屋,回来时举着两支棒棒糖。

“我们挺有缘分,但真可惜,”他把可乐味那支递给我,“你本来可以拥有神奇的眼睛的。到那时你就不会担心自己什么时候结婚了,对方是谁,几点在哪儿,一目了然。”

我愕然地看着那团枯肉似的东西:“这是……眼睛?!”

 

他没回答,而是看着我,一直向上的嘴角慢慢放下了,整张面孔看不出半点情感。

“世上多的是人类无福消受的好东西。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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