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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RM/EDSR/阿尔托摩根(♂&♀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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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nto the Gard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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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没写完,云文档打不开了,存lof吧。。



莫德雷德第无数次注意到那个坐在杂货店柜台后的短发女孩。

她叫弗兰,比同龄人高大些,蜷在高脚凳上缩成一团。风从山坡上吹来,裹着花香和一点尘埃落在她过长的粉色刘海上。弗兰吸气呼气都很用力,像是很认真地活着,鼻头和发梢微微颤动,远看像有一只渡渡鸟正在抖她珍贵的羽毛。莫德雷德站在墙壁后面,从缝隙里偷看她,看她千变万化却不离其中的白色裙子。她在那里,珍珠似的,吸引着她。

莫德雷德问过和弗兰一起的老头,大约是她爷爷。老头说,穿白色是为了让她引人注目。引人注目究竟是什么意思,莫德雷德说不上来,只是隐隐感到这位爷爷并不爱他的孙女。也许他是想让孙女早些嫁出去,才天天把她打扮得像个新娘子。一个新娘坐在路边小店兜售自己,显然极不合适。

那一定不是弗兰自己选的衣服,莫德雷德敢肯定。弗兰多半是个痴呆儿,说起话来总是吃不饱的雏鸟一样,不是“啊”就是“嘎”。莫德雷德拿巧克力和弗兰打招呼,弗兰会慢慢抬起头来看她。第一次,她从渡渡鸟羽毛的缝隙里看见那双眼睛,金色麦田与点缀着星光的夜海,这就是弗兰。弗兰看着莫德雷德的模样,好像莫德雷德是一颗太阳而她是一株野草,那让莫德雷德没来由地恐惧,又兴奋。

后来莫德雷德又去看过弗兰许多次,剥巧克力给她吃,和她说一些学校里得来的见闻。她听懂会用力点头,听不懂就楞楞看着对方。有一回莫德雷德甚至觉得,跟弗兰说这种话太过分了,几乎是在羞辱她,可她一点不放在心上,紧紧抓着莫德雷德的手不放。她对莫德雷德的那种不舍得,与所有孩子舍不得玩具一样,原本莫德雷德以为弗兰会是她的玩具,谁知这个看似呆呆的家伙能反客为主。夜晚她躺在被窝里,回味弗兰从自己手上吃巧克力的模样,突然明白了母亲摩根说的一些胡话:你对一个人图谋不轨时,对方或许同样地想着你。

图谋不轨四个字,可以概括莫德雷德的所有来历。据说摩根就是用极不光彩的方式拥有了她,父亲是怎样的人,至今尚不清楚。莫德雷德曾问她:爸爸在哪儿?摩根的回答是一个巴掌和一顿臭骂。那时莫德雷德已经长成小大人,不会为这种事哭泣,只是坐在花园里生闷气。她想到很久很久以前,母亲还不是如此。那时她们住在更大更古老的屋子里,窗外有太阳、极高的杉树与皑皑白雪。母亲抱着她,她眼前是一片璀璨的金色,听见母亲的喃喃低语:只要我们想,我们就能拥有。那是她自己承诺的,莫德雷德总是忍不住想问她:既然如此,我为什么没有爸爸?

如今的摩根神志不太清醒,有时在花园里发呆,一坐就是一整天,有时连续数日闭门不出,谁都没法把她弄出来。她对莫德雷德说过得最有意义的话,无非是那句:图谋不轨。毫无疑问,摩根作为监护人非常失格,莫德雷德甚至不记得母亲曾教育过自己什么。她的一切只是春天旷野上吹来的卷着花香的风,是带着蒲公英种子翱翔过海面的无形的手。所以当她看到弗兰那双眼睛,就是看见了故乡。她看见弗兰,弗兰也看见她,风在她们之间扬起了,傻女孩发梢的花香顺势钻进莫德雷德胸口。

隔天下午放学,莫德雷德又按捺不住,到杂货店见弗兰。弗兰站起来高她一个多脑袋,甚至两个脑袋,呆呆的样子因而有了压迫感。莫德雷德握住她的手,感受暖春般的梦想在手心搏动,忽然胸口一热,问她:你愿意跟我走吗?

弗兰想了很久,认真点点头。

莫德雷德像个骑士一样尽责,从柜子上找来弗兰的鞋子,雪白的一团雪,垫得弗兰又往上高出一些,她变成一条高大的影子,像多萝西的铁皮人那样跟在莫德雷德身后奔跑。五点钟,她们手中提着鞋子袜子,绕过打盹的爷爷与吱呀作响的木板,一直向西跑到河边。半人高的杂草变成了黄金麦浪,她俩嬉笑打闹,抱作一团跌倒在泥巴上。莫德雷德大声喊道:弗兰!弗兰一个激灵,反身扑在她身上。她说:弗兰,你是狗吗?金毛扑主人才这样。弗兰便恼火地吼一声,低头咬住她鼻尖。

莫德雷德边笑边想,狗扑主人,老师总这么说,狗会扑主人的。可惜她家附近从没有邻居,没有见过真实的狗扑主人。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她和母亲,只有图谋不轨。过去她是摩根养的一条狗,而今天她找到了一条新的狗。狗是狗最好的伙伴,她自然不想回家去。

她自认是多余的,弗兰也不被人需要。两个人紧紧挨着,像两颗逃离机器的钢钉。弗兰呜呜叫唤的声音钉进她心上,把她和她牢牢连在一起。

莫德雷德想起老师念的话本和电影课上放的恐怖片。她问弗兰:你怎么叫这个名字?好像弗兰肯斯坦一样。

弗兰把脸搁在她胸口,眨巴着眼睛没有回话。

十一点多,两个孩子牵着手,踩着一脚灰尘回到杂货店。老头发疯似地找弗兰,看见弗兰回来,他扑通跪倒在地,失态地哭了。莫德雷德手足无措,不知该怎么道歉,弗兰却只是摇头,极其艰难地说:下次……还要一起……玩。

老头的眼皮不住抽动,脸因痛苦皱成一团。莫德雷德起初感到抱歉,又想到弗兰小狗似的呜呜声,她知道弗兰是个异类,不能上学,和普通孩子走不到一起。自己去找她,或许就是弗兰唯一的快乐。想到这里,她突然不在乎了。明天她还要到这里来。

第二天午后,阳光正好,沾满花粉的露水滚落在地面,滋滋蒸发。老头不在店里,弗兰坐在高脚凳上摇晃着两只光脚丫,手里提着白皮鞋等待一个骑士。莫德雷德翘课带她去河边抓鱼,到邮筒边偷看别人写的信。小镇的红铁皮信箱很大,里头只有摩根委托寄出的信,每一封收件人都写着:阿尔托莉雅。每一封都没贴邮票,邮差也懒得理会。莫德雷德问弗兰:干点什么?弗兰不停点头,她便用白纸剪出一张邮票贴在信封上,拿水笔画了一只狮子。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,只是告诉弗兰:真正的邮票都是口水贴,一碰就黏住,像这样……悄悄地,顺势握住弗兰的手。她们的手比浓稠的玉米汤、裹着面糊的刮刀更黏,莫德雷德掌心的汗因爱而流,与弗兰手心的融到一起,将她俩紧紧包裹。这时,没有脸的邮差骑着绿漆自行车,旋风般刮走了贴上假邮票的信。

弗兰结结巴巴地说:那是……你……妈妈的……

莫德雷德踮起脚,用嘴唇堵住了剩下几个字。

 

那天晚上,莫德雷德照例送弗兰回杂货店再回家。出乎意料的是:摩根今天做饭了,记忆中这还是头一回,她把长发盘起,围上围裙认真地拌了豌豆沙拉,做了烤春鸡、火腿卷和黑胡椒土豆。莫德雷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仿佛第一天认识她。母亲却丝毫未能察觉异样,只是招呼我:来见过你父亲!

她的父亲。

一个金发女人从楼上走下。她当然是个女人,但摩根认为她是莫德雷德的父亲,啼笑皆非又不容辩驳——这个家庭中,母亲是唯一有权指认父亲的人,只要母亲说她是父亲,一个女人也可以成为莫德雷德的父亲。

莫德雷德不由得想起那句“图谋不轨”,想到她的诞生。她来源于怎样的故事,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。母亲看她的眼神头一次有了光彩,使她意识到,她与父亲长得很像。可她们之间并不对等,父亲是光源而她是镜子,任凭她怎样反射,无光的夜里镜子都是一片漆黑。

父亲并不询问莫德雷德的学业,沉默地用餐,沉默地回到楼上房间。母亲看父亲的眼神非常痴迷,这位父亲愿意坐在这里用餐,就是对母亲的莫大鼓励。莫德雷德也发觉一些事——直到现在她才发觉,她甚至不上学,只是成天闲逛。她的生活不过是玻璃观景箱里的一只蜥蜴,反复、循环、漫无目的,不能算是活着。她甚至想,自己是否真的活着?不到几秒,又高兴起来——因为弗兰。

好在她有弗兰,有了弗兰,一切也不那么可怕。

饭后,莫德雷德帮母亲收拾碗碟。摩根惊讶地看她。她们从不如此对视,摩根是那样古怪的人,就算莫德雷德是她的孩子,她看她的眼神也不比看一颗豌豆更温柔。可因为父亲,她们的家庭完整了起来,母亲吻她的脸,嘱咐她早些睡觉,还给她一罐冰淇淋。一个母亲该做的事,一个孩子应当得到的爱,今晚莫德雷德都拥有了。她觉得快乐,想上楼去也给父亲一个吻。不过当她这样说,母亲的表情十分古怪。

下次吧,莫德雷德。母亲用手整理她凌乱的马尾,以后你要多给父亲写信。我想父亲一定是收到了你的信,才马不停蹄回来看你。你从哪里弄来的邮票呢?

冰淇淋在莫德雷德逐渐滚烫的手心里融化。她支吾着,没敢说那张邮票是一张白纸。

 

你的父亲在哪呢?莫德雷德问弗兰。弗兰摇摇头,把脑袋探进窗子吃莫德雷德塞在她嘴里的冰淇淋。她像只野狗,无家可归却对莫德雷德充满了爱。莫德雷德拿鼻头蹭她,她也会同样地对她。在两个女孩的梦里,莫德雷德才是太阳,而弗兰是一株需要她的野草。那让她非常快乐。

但莫德雷德和母亲终究不同,忍耐不住把这些事告诉了弗兰。她问弗兰:我把自己当做太阳,是不是太骄傲了?

过了一会儿,又忍不住问:你觉不觉得我们活得很奇怪?

弗兰懒得想这些事,只是吻她的嘴巴。春天和夏天一眨眼过去,秋风吹着弗兰漂亮的睫毛。莫德雷德说:你倒是动动脑子呀。弗兰咧开嘴笑,眼明手快地抓到一只蝴蝶放在手心把玩。所有烦恼在弗兰面前都没有意义,莫德雷德万分羡慕她的简单。

母亲肉眼可见地改变,像一个妻子、母亲,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饱满起来。回家时总有热饭热菜等着莫德雷德,日日翻新,从不重样。不管这是否是给她的,她都有了一个家。她说:妈妈!摩根会从屋里探头出来。有几回,摩根头发凌乱,脸颊通红,裙子肩带可疑地退到肩膀以下。莫德雷德问:妈妈,冰淇淋放在哪里?摩根便走出来给她拿甜食,脖子后头印着可疑的红印。蚊子已经消失整整一个月,摩根竟还在受它困扰。等到莫德雷德想明白这件事,突然长大了一些。

蚊子。她对弗兰说。蚊子,在你脸上。弗兰迷茫地看着她,她趁机亲亲那张脸蛋。弗兰咯咯笑起来,一把把她掀翻在草地上。

九月的夜晚,星星就在弗兰背后,每一颗闪烁都是一只眼睛,无数人看着她们拥抱。弗兰不太懂得掌握力道,吻莫德雷德时总是不小心掐到她的脖子。她用力拍打弗兰的背,要弗兰放手,只有这样,弗兰才会慢慢放下她。弗兰像世上最野蛮也最善良的泰迪熊,任凭莫德雷德在软棉花上打滚。如果她想,弗兰也能搂着她睡觉。

我有父亲了,弗兰。莫德雷德悄声说,你知道吗?父亲,爸爸,就是照顾你的人。

弗兰摇摇头:没有……爸爸……。

莫德雷德问:那你爷爷呢?不照顾你吗?

弗兰慢吞吞地说:没有……我没有,爸爸……爷爷也……不……。她把嘴唇靠在莫德雷德耳边,呼着热气,黏糊糊地重复一遍:不见了。

爷爷也和秋天的蚊子一样消失不见。莫德雷德模糊地想到什么,但弗兰吻她,她便忘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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